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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陰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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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陰霾

烏蘇傍晚才歸,謝檀還在想趙明達之事。

“主子,屬下不眠不休追了那黑衣人三日,幾番交手下來,他武功確實厲害。”他頓了頓,臉色似是有些羞愧:“我並未在他手上討得半分好處。”說話時不小心牽動右臂傷口,他悶哼一聲,被謝檀發現。

謝檀語氣溫和,“無妨,沒追到就算了,你這手臂是怎麽回事?”她低頭望去,烏蘇右臂被銳器撕裂一角,粉紅血肉翻湧出來,血已經不再流了,但血痕仍殘留在周圍衣服上,濃郁如墨,顯得格外可怖。

“不小心被劃了一刀。”

“那待會找個大夫過來瞧瞧。”

“是。”烏蘇神色有些許放松,隨即他想到了什麽,又嚴肅道:“屬下還有一件異事稟告,剛剛沒來得及說。”

見他語氣認真,謝檀也斂起神思:“何事?”

“屬下雖未能追到黑衣人,但也並非毫無收獲。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銅制徽章以及銀票。”說完他便雙手遞給謝檀。銀票約有十幾張,皆百金面額。

謝檀接過徽章,打量幾下,疑惑反問:“不是說未能追到黑衣人嗎?這又是從何而來?”

“這便是屬下接下來要說的異事了。”烏蘇一臉凝重。

“屬下今日追那黑衣人到苦竹林的時候,眼看又要被他逃脫,突然從林中飛出來一名戴著銀質面具的人,著暗綠衣衫,身形不辨男女。”

“只用一刀便挑落那黑衣人,隨後打暈他並帶走。臨走時往地上扔了這些,並未說什麽話。”

謝檀摩挲著徽章:“會不會是那黑衣人同夥?”

烏蘇搖了搖頭,遲疑道:“看著不像,如果是同夥,他大可以跟著那黑衣人一起過來對付我,而不是留下徽章等物。”

謝檀又舉起徽章,細細觀察。這枚徽章呈圓形,約兩寸大小,用一根黑線墜著。正面刻著一條浮雕的魚,背面平整,無任何裝飾。

半晌,她才道:“這應該是那黑衣人的身份信物,看來那面具男倒是幫了我們一把。”

“主子,我不明白,既然他要幫我們,為何不直接把黑衣人交給我們,反而擄了他去呢?還有這些銀票是何意?”

“許是那黑衣人與他有些恩怨吧。”她隨手收好徽章。

“你再仔細看這些銀票上的花紋印章,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?”

烏蘇聞言接過銀票,湊近看了幾眼,少頃驚訝道:“這是寶通錢莊發行的銀票!”他又翻了翻銀票底部,“有幾個是連號的,不過都從中間斷開了。想來那兌銀子的人應當不知道這些銀票是連號的,隨意抽了幾張就用了。”

謝檀看了他一眼,讚許的點了點頭。是啊,上京錢莊發行的銀票怎麽會流落到千裏之外的朔州呢?這事是越發有趣了。

“遞個信給卓吾,讓他去查查,這些銀票數額巨大,錢莊掌櫃一定有印象。”

“是。”



雖說圖爾坦的死只需做做表面功夫,但整個朔州城還是戒嚴了五天,路上也多了幾個巡街的士兵。

月明樓那幫人審問之後,發現確實跟圖爾坦無關也就放回去了,再開業,人流跟之前相比少了不少。

趁著這日空閑,趕上王然休沐,謝檀就帶著張清去見他,順道把一些事給解決了。臨出門時被季殊合看見,非要一起跟了過來。馬車空間實在太小,三人又是步行前往。

所幸是白天,日光正好,街道上倒也熱鬧。甚至有幾個小孩子手持燈籠在路上奔跑嬉戲,臉上滿是純真的笑容,這幅場景也沖淡了三人的些許愁緒。

來朔州將近半月,一直在處理趙明達與季殊羽之事,再加上重要線索胡商死去,整個案子一籌莫展,還好有了書信及魚紋徽章,能窺得一絲明路。

上京卓吾那邊也有消息傳回來了,說是掌櫃的對取銀票的人有印象,已經憑借記憶繪制出了畫像,等畫像畫完後就送過來。

許是連日的陰霾將要散去,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,連一向寡言的張清都有空開季殊合的玩笑了。

“幾日未見季公子,可是去找蘭香姑娘拌嘴了?”

季殊合聞言瞪了他一眼,又趕緊看了看謝檀,“什麽蘭香姑娘,本公子這幾日都在想著怎麽幫殿下。”

“那季公子可想出什麽辦法來了?”

“目前是沒有,但是。”他又驕傲地加了一句,“我的心始終在殿下這邊。”說完還討好的往謝檀那邊靠了靠。

張清目瞪口呆,饒是他從小到大見過的花花公子無數,也沒見過季殊合這樣的,拍馬屁拍到極致,絲毫不加遮掩。還不以為恥,反以為榮。

回想起剛來朔州,那時他正與殿下交談案情,殿下隨手給了他一個手爐,他收下之後卻突然覺得如芒在背,轉身一看,馬車旁有個俊俏的公子在喊人,臉上雖帶著笑意,眼神卻是冰冷的,就站在那平靜地盯著他,眼裏沒有一絲波瀾,仿佛置身無邊黑暗,讓人不寒而栗。

他起初以為季殊合是殿下的下屬,後來看殿下也不曾讓他做過什麽事,反而處處縱容他。王然說他是殿下的男侍,他卻是不信的。他見過好多男侍,他們的眼神大多渾濁不堪,看不到任何希望和追求,偶爾夾雜著絕望和自甘墮落的快意。

不像季殊合,眼神是清澈的。逢人便帶三分笑,肚裏心思全未知。

日常表現出來的是對殿下有意思,可真正目的誰又清楚呢?

算了,他也不必再想,左右都戴著面具罷了。

各懷心事走了半刻鐘,快到城門口時,謝檀發現那裏值守的士兵差不多增加了一倍,密密麻麻站著,繞了城墻一周。城門依舊緊閉,後面還用木樁頂住了,門外不時傳來“砰砰”頂撞聲。

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謝檀指著那些木樁問道。

“都是外面那些流民鬧的,快到年關了,他們急著進城。瓦剌那邊雖暫時停了侵襲,但城外無吃喝,天寒地凍,任誰也扛不過去。左右都是死,死城裏好歹也是落葉歸根了。”

“聽王大人說,這幾天鬧的是越發兇了,個個跟不要命似的。光打死打傷的就有這個數。”他伸手比了個九。

“這怎麽行,我去讓他們把城門打開。”謝檀面色一沈,步子就要邁過去。

季殊合伸手攔住了她,“我勸殿下暫時不要輕舉妄動。趙明達雖不是個好人,但他這回做的卻是對的,只是手段強硬了些。”

張清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,想不到花花公子也能有這見識,他隨即也斟酌道:“季公子說得對,眼下城內環境確實並不足以容納這麽多的流民。”見謝檀懷疑,他又接了一句。

“不知殿下來的時候可否看到了,餓殍遍地,橫屍遍野。有些人甚至易子而食,看著是不是很慘?”

“可一旦放他們進城。”他語氣陡然凝重起來,“他們便會大量擠壓城內居民的生存空間,搶走他們的糧食,霸占他們的屋子,奪去他們的子女,費勁一切心思活下去。”

尊嚴和道德在‘活下去’三個字面前不值一提。

似是曾經歷過這些場景,張清的臉色一下子激動起來,呼吸急促,胸膛劇烈地起伏著,仿佛內心隱藏了巨大的痛苦和悔恨。

他反常的行為驚到了旁邊兩人,季殊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,並未阻止他繼續說下去。

謝檀卻習以為常,拍了下他的手臂,張清這才清醒過來,閉目緩了一下,“屆時,殿下您的敵人就不僅是趙明達了,還有城內原本溫順的居民。”

“所以只除去一個趙明達還不夠,真正的敵人是關外那些韃虜。只有徹底驅逐他們,我南明才能國祚千秋,旗下子民皆豐衣足食,安居樂業。”謝檀語氣沈重,目光深遠,似要穿透那些高聳的城墻,抵達不遠的疆場。

她握緊了身側的掩日劍,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城墻,話裏多了幾分堅決,“走吧,去王然家。”

...

三人到王然家時,他正陪妻女用膳。因是休沐在家,未穿官服,只著牙白道袍,頭戴方巾。少了點官場圓滑,多了幾分儒生氣質,這才像是為民請命的縣太爺。

他的妻子看見謝檀來了,連忙起身行了個禮,小女兒倒是還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著他們。待王然介紹完謝檀身份後,他妻子面色一驚,抱起女兒就要跪下行大禮,被謝檀阻止之後,戰戰兢兢拉著女兒站在一邊。謝檀不欲嚇到她們,揮手讓她們下去了。

四人重新坐下之後,王然望著t滿桌的殘羹剩炙也有些為難,剛剛一時心急讓妻子先下去了,現在也不好讓她重新過來收拾。

住的地方小,也沒多少人來,平時一家人吃飯活動都在堂屋,也沒個正經談話的地兒,而在這對著一桌剩飯談話顯然是不妥的。

謝檀看出了他的為難,擡眼望了下窗外,“王大人院子裏的這株海棠花開得正好,不如出去賞賞?”

王然如釋重負,跟妻子一起搬了四個椅子到樹下,見謝檀盯著他,樂呵呵的道了一句:“殿下,下官這地方小,一家三口住著,也沒其他伺候的人,是以有些活就直接自己上手幹了,讓殿下見笑了。”

“無妨。”謝檀也溫和著道了一句。

搬完後,他讓妻子上了一壺茶,四個人覆坐下來。張清看了謝檀一眼,率先開口:“王大人,上次跟您說的事考慮的怎麽樣了?”

王然一番深思後,咬牙道:“若殿下承諾下官的事為真,那下官也願意為殿下效犬馬之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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